基予举___

【内外娱60+老爱豆爱好者|史同|手游纸片人】

【陈葛同人】非吾(混合向赵寇)19

不管,先转再说

不戴眼镜的猫没有存在感:

【1.前一段儿时间出去浪了,没更文。对付着写吧,都13W+了,还能弃坑咋地┐(‘~`;)┌ 


2.我知道小皇帝装神弄鬼是在澶渊之战后面,但我既然敢把王大痦子的事儿挪到丁四身上,王旦的事儿挪到老西儿身上,真·寇准的事儿挪到白毛八身上,就请让我浪下去吧,别管史实了


3.哦,我知道,我ooc了,日常为小皇帝检讨


但官家你不觉得现在的你帅了吗?┐(゚~゚)┌


4.感谢金瓶梅】




19.


 


丁谓跪伏在地上,并不说话,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暗自等着赵恒发声,谁知竟等了许久都不见皇帝开口。在他进门时殿内值夜随侍的太监宫女皆已被赵恒撵出去殿外等候吩咐,于是这空旷寝殿只剩下他君臣二人,时间分秒过去,这般不做声响,只叫丁谓暗暗叫苦,索性心下一横,试探问道:“陛下梦见太祖皇帝……做甚么了?”


赵恒长吁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朕梦见……皇伯考持着一把玉斧,向朕胸口劈来……”他犹疑着伸出手,虚虚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那把玉斧是他生前惯用的,大概…..这么大?当年朕在宫内玩耍时,偶有顽皮,祖母杜太后便吓唬朕‘若是三哥再闹,便叫官家拿斧子打掉你牙’,因此朕从小便怕那玉斧。”


说着又觉得头痛胸闷,好似那一斧真的劈在了他身上似的,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脸色青白,额头上浮起一层密密的虚汗,眼看便要不支。丁谓见状,也顾不得自己跪在地上,皇帝还未叫起,径直爬起身扶着赵恒坐在了床榻边上,寻了杯子喂他服了几口温水,复又跪在他的脚踏边,安慰他道:“不过是孩童梦魇罢了,陛下也不必当真。”却见赵恒阴沉着脸盯着灯盏内跳动烛火,似是有所思,便揣摩圣意道:“恕臣斗胆,陛下所虑之事……怕不是这一个梦?”


赵恒皱着眉,犹疑着要同他说些什么——他虽性子顽劣,却鲜少暴躁。今日不知怎的,毫无来由地做了那般可怖的一个梦,醒来后便觉得烦闷异常,若不将此事说出去,便定要杀几个人来泄愤——却是左思右想,只能找丁谓来商议:“自安王殁后,京内颇有留言,丁卿可曾听过?”不等丁谓答话,又忙先赦他:“朕今日……这半夜宣你前来,便是诚心诚意同你说些什么,你不必忌讳,想说什么便与朕道来听。”


丁谓应了声“是”,却只是说:“陛下若是指那太祖昭显之事,便也无须听那无稽之谈。”赵恒便摇摇头:“朕岂是怕那几句流言?朕顾忌得是这人心不稳!不过是亲王薨逝罢了,却能让这些宵小做出这等丑态来,编排这些辱没祖宗的话!叫朕忍不住去想这话到底是从何而来,背后是否有主使!朕这些日时时想着,是谁见不得朕坐这位子……若是那人的话,倒叫朕看错了他!”话说及此,忍不住以手锤膝,脸上一派压抑的暴怒之色,却又嘿嘿冷笑起来:“他不服?那又如何!——天命在朕这里,便是他与朕争,也争不过朕去!”


丁谓略略垂着头,心里也知道赵恒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谁,却又是心下仍是顾虑,想着那人毕竟是皇亲,只捡着宽慰的话说了:“陛下这般想便是多虑了,臣虽与千岁相识不深,却觉得王爷并不像是心怀反心之人。更何况寇相倒是个赤胆忠心的,有他在身边,尚可压制着些。”见赵恒冷眼看过来,“呵”了一声:“你说,朕做皇帝,与那八王做皇帝,哪个更中寇准的意?”


丁谓听了此话不禁为难,虽知皇帝此时也不过是性子起来,随着人之常情妄自揣测罢了,却也不愿就此随着这话诋毁寇准来讨皇帝欢心,故而只是沉默不语。好在赵恒也只是这么一说,并未逼问他到底,只是又撑着膝狠狠喘了两口气,咬牙继续道:“……朕先是只是想,若是大张旗鼓防民之口,反倒显得朕心虚,故而不愿管罢了。谁知今日竟做此梦,不由得真叫朕心下不安起来——莫不是上苍由示,好告诉朕这朝中果有异动?”


丁谓心下计较了,开口对他献策道:“依臣所见,陛下此番忧虑,不在鬼神,反倒是应在人心——其实说来也简单,若是朝野内外有人质疑天命,陛下不如就做个幌子,叫众人知道,天命仍在陛下身上倒也罢了。”赵恒便道:“此话说得容易,难道是朕下诏说天命在朕身上,众人就信了不成?”


丁谓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陛下下诏,自是不成;但若是上天下诏,像那‘河出图,洛出书’——”却又刹住话头,叫赵恒自己去细细琢磨。赵恒果然想了半晌,隐约觉得此事可行,却又犹犹豫豫:“这种祥瑞之事,向来只是古人传说,今人却未得一见,并不知真伪……”却被丁谓打断:“不过是圣人以神道设教尔。陛下若得祥瑞,便可封禅泰山,镇服四海,夸示外国。到那时,世人还有谁不承认天命呢?”


他说完又静默下去,不再多言,只余赵恒一人扶额苦思,似要在脑中对丁谓说的话做个见证一般。丁谓面上恭顺,实则心下忐忑,怕皇帝不从,反治他一个蒙蔽圣听之罪。正担心时,却听赵恒问道:“你说……寇准能同意吗?”


丁谓心里猛地一松,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随即便轻快笑道:“陛下若是想做,又何必在乎一个寇准呢?”


赵恒叹了口气:“若不急着调他回来便罢了——此时只怕都快到了。”又冲丁谓挥了挥手:“你且回府歇息去罢,待朕再好好想想。”


丁谓恭敬地道了声“是”,随后便行礼出门,向宫外行去。是夜,天清气朗,满天的繁星缀在澄明夜空中,像是镶了钻的墨玉。丁谓仰头看去,口鼻中扑出的一团热气还未及到了那晶莹玉面上,便散了个干净。丁谓不错眼盯着那皇城中四四方方的一角,半晌才对着那洁净通透的虚空笑了笑,自语道:“越发冷得很了——年也快到了吧。”


说罢便转身上了轿,命人回府去。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这晚的一席话,在这京城之中,乃至朝野上下,都要迎来十余年都未曾有的巨大变局。而即将被卷入这洪流漩涡的人,却在此夜全然无知,依旧睡的安稳,不觉东方既白。


 


两日后,寇准奉旨返京。寇准回来后并未先到南清宫面见八王,而是径直去了宫中。却听内监对他道官家近日微恙,不喜见人,便只得又绕路来到了政事堂。转过回廊还未及进门,便听得里面一阵笑语相谈,说的乃是吟诗作对之事。寇准在门外听得众人闲话得十分开心,便也未着急进去,而是在门口含笑负手听了。只听其中一人道:“作对一事,讲求的乃是‘大巧不工’四字,把那天下之事都在这两行话中写尽了,却又娓娓道来不着工事,方才是上品。有前人太重机巧,不是偏旁用些‘金木水土’为难人,要么就是些‘颜良’、‘文丑’之流,精巧则已,却失了味道。倒不如古人诗里那些现成的好句,如王右丞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或是韦苏州的‘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皆是难得的佳作。”


寇准平日里最喜这二人诗句,此时听见,也不由得推门应和道:“大人说得甚是有理。但若说联诗对仗,又怎能少了杜工部?别的不说,单就是那《登高》一首,竟是联联对仗,却丝毫不生突兀之感——‘无边落木’一联,不就是现成的景做现成的诗?却再也是后人难学一二的了。”


他这一发声略有不备,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便是齐齐笑着拱手作揖:“寇相何时回来的?好生突然,也不打声招呼。”寇准便也笑着还礼:“刚刚回来,本是面见官家不成,便想着来此转转。不想正撞上诸位大人有此闲趣,未敢唐突打扰,故而在外多听了一会儿。”便有一人接话道:“相公与其在外听得,不如也同下官们乐一乐——素来听得相公十九中进士,文采了不得,却一直未曾领教。不如赶巧今日,竟斗胆请相公做个上联,叫下官们献丑对上一对,如何?”


此话一出,便引得众人应和叫好,一叠声起哄只是叫寇准出对子。寇准本是不愿卖弄,却耐不住众人催促,只得略略一低头沉吟,笑道:“本相也没什么好对子,只是想起刚刚来的时候路过一方水池,就取个现成的白话吧——‘水底日为天上日’,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都点头叫妙,纷纷赞道:“方才刚说到‘大巧不工’——何为大巧不工?此便是了!这般浑然天成,倒叫人不知如何应对得了!”个个皆凝眉苦思去了。片刻一人道:“我这有一下联,诸位大人评阅评阅罢——下官想着,寇相这上联写静,下联莫不如就写一动;这上联写了天,下联不妨就续一地上之物——若是‘风前柳是园中柳’,可还使得?”


众人摇头笑道:“不成不成,且不说没甚新奇,连平仄都忘了。再者说来这风吹柳枝,也未必是单在园中,倒像是为对而对,反是牵强了。”又有几人对了下联,皆是不好。众人正苦恼时,忽见户部郎中杨亿来访,忙喜的上前拽住了:“杨大人来的正巧,刚刚寇相出了个对子,我们正做不出,谁知你这才子来了,可是个救星?”


杨亿平日里同寇准关系尚可,这番见着他,便也笑着做了个揖:“寇相回来了?什么对子,能叫诸位大人这番伤神?”当即有人与他说了:“这话是‘水底日为天上日’……”话音还未断,便听杨亿接道:“不如就对,‘眼中人是面前人’?”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哄然叫好:“可不得了,我等苦思冥想这番功夫,到不如大年这一耳朵!果然是才子对才子,我等此番方是领教了!”寇准便含笑向杨亿点点头,问候道:“大年,这次也是从外任回来?”杨亿便应道:“是官家叫下官回京,同钱若水钱大人一同修太宗实录来着。”


寇准虽外任一年,却也依稀记得曾对此事有所耳闻,倒也不甚稀奇,只是说道:“早该修了,只因前两年辽国与党项一直不得安生,朝中又频频有事,故而才耽搁到今日——此等重任,交于大年,方见官家信任你。”又待闲话些什么,却见身旁众人齐齐噤了声,一个个对着门口敛了面上颜色。寇准不解望去,只见赵德芳站在门槛外,也不进来,只是抱着金锏斜斜靠在门框上望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的。寇准心里一松,也不同他行礼,只是快步迎上去,小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说着便伸手拉他进来。谁知赵德芳只是不动,反手把他那只手抓了,脸上依旧是那个神情:“说到‘眼中人是面前人’的时候就来了——依本王看,还是不好,不如‘眼中人是心上人’好。”


说罢仗着众人低着头,又有寇准在前面挡着,倒是毫不忌讳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点了点寇准的胸膛,指尖抵着那紫红袍服来回摩挲。寇准心中嗔怪他脸皮越发厚,大庭广众说出这等话来也不知害羞,却并不同他如何计较,只是问他:“千岁好端端来这儿?就是为了找臣说这些没痛痒的话?——等臣回去倒也罢了。”


赵德芳笑道:“找你一同来见官家的,不知寇相肯不肯给本王这个面子。”寇准便犹疑道:“官家不是身上欠安?”赵德芳“啧”了一声,怪他不懂事:“如此本王不就更该前去探望?——好叫旁人看了,兄友弟恭。”寇准便冲他微微摇头,不叫他在此处说这样的话,又岔话道:“既然如此,臣就同千岁去一趟——兴许官家看着千岁的脸面,就见了臣呢。”说着向堂内众人告了个辞,同八王一前一后走了。等二人行至僻静处,寇准方悄悄问赵德芳道:“刚刚人杂,不好多问,这会儿你倒是告诉我——好好的,官家怎么就病了呢?”


他觉得蹊跷,谁知赵德芳也是不明就里,只是拣些从内侍口中听到的与寇准说了:“谁知道呢?问了也只说是安王殁后,官家就一直心存思虑,日日寡欢。好容易前两日过了承天节,不知怎的,在那夜里就做了场噩梦,便一病不起了。这也原是那小狼崽子良心未泯,还知道为兄弟伤心,谁想就有那市井泼皮妄自揣测,只说是报应——你回京路上没听到些什么言语?太祖显灵的话都编排出来了。”


寇准皱眉思索片刻,不免有些担忧:“若只是些泼皮,或是瓦舍里的说书先生胡言乱语,整治了就也罢了。怕的是有人故意拿这个做幌子,挑拨千岁与官家之间的关系,或是官家自己心里也……”话说到此处却又不肯说了,只是劝诫他道:“旁人也就罢了,只是千岁此时千万别出什么差错。”赵德芳便宽他的心:“你放心,本王岂是那等不知事的?早有打算。”二人这般说着话,来到了赵恒寝殿前,有黄门进去通禀了,不多时便请二人进去。二人来到内殿,见赵恒只穿着件单衣,盖着被子,见二人对他见礼也并未起身,只是叫人拿了个秋香色金线芍药的倚枕,靠了歪在床上,对寇准笑道:“先时寇卿来时,朕却是身子不快来着,现如今你与皇兄一同来了,朕便少不得要问一声辛苦。”说着便叫人赐座。赵德芳当下也不推辞,拢了袍袖在椅子上坐了,扭头却见寇准还站着,愣了一愣,随即笑道:“又不是议事,哪儿那么多规矩?——还直挺挺站着做什么?官家都叫你坐了。”说着便向他使眼色。


他本意是舍不得见寇准站着,寇准却只是摇头,口中称道:“礼不可废。”赵恒便也冲他摆摆手:“朕今日只是与兄长说些家常话,竟不论那些繁文缛节——只把你当嫂子待就是了。”说着又叫他坐。寇准无法,却也不在椅子上坐,只是在一旁寻了个绣墩,叫人搬了来,挨着八王坐了。赵恒连日沉郁,今日见他二人都来了,方才爱说笑几句,赵德芳也有心与他扯些家常,谁知三言两语间就又扯到了赵元杰身上。赵恒叹了口气,对赵德芳道:“当年先皇在世时,对元杰也是十分宠爱的,虽然性子骄纵了些,但也不十分出格,无伤大雅,便也随他去了。大哥二哥不好那会儿,先皇便时刻教导朕要友爱弟兄,故而朕与他关系也是亲近,他去前生的那场病,还是朕与皇兄一起探望得他。谁知这就——”


说着神色间又是伤心。赵德芳不忍,也只得劝道:“人去了也就去了,你我活人若日日只是因此伤怀,倒叫死人不安了。”赵恒却摇摇头:“皇兄会错意了,朕此番难过,到不仅仅是为了元杰,更是为了朕自己——元杰年纪轻轻就去了,也没留下个子嗣。而朕这些年,虽是在后宫立了妃嫔众人,却依旧无子,先时倒是有了四个儿子,都早早夭折了——不禁叫朕想,这人世无常,若是那日朕也同元杰这般去了,连可立为太子的人都没有。”


他这番感叹,倒叫赵德芳与寇准二人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彼此对视一眼,皆是为难之色。赵德芳思忖着寇准不好接话,便主动开口宽慰赵恒:“陛下正值壮年,也不消如此想的——不如臣明日去寺里,替陛下求一求,说不定我大宋便后继有人了呢。”


赵恒微微笑道:“也好,皇兄去求,自然是妥当的,朕也正好沾一沾皇兄的福气——惟叙、惟宪、惟能三个孩子都是争气的,若是实在不可强求,朕便在皇兄的儿子里选一个,承袭大统罢了。”


他这话说着随意,甚至还有些玩笑的口气,却使赵德芳一听之下便惊得失了颜色,慌忙起身道:“陛下!此话不可乱讲!天子一言九鼎,岂可拿帝位做戏!”赵恒却不在意,只是又叫他坐了,说道:“皇兄也忒大惊小怪,却不知朕是真心——先时祖母在时,曾立下金匮之约,叫我父辈兄弟几人将这帝位世代传承——这位子,本该是先皇传给三叔,三叔再传给德昭大哥的。谁知三叔有了异心,大哥去的又早,阴差阳错这才到了朕的手里。纵然皇兄不与朕争,此番朕若是没有子嗣,就传给了皇兄的儿子,又有何妨?”这番说了还不够,又对左右道:“你们在这儿,也做个见证。”


赵德芳坐在椅上,只觉如芒在背,不知如何是好,摸不准他是一时兴起胡闹,还是另有深意试探自己。又听他提起了廷美德昭二人,心中又是一痛,不懂他是何意——虽说那二人去时,赵恒年纪尚小,不过是一总角孩童罢了,却也不见得一点儿风言风语都不曾听过。寇准在凳上被晾了半日,只听他兄弟二人说话,这时见赵德芳只呆呆坐在椅上,便咳了一声,意图打个圆场:“陛下顾念兄弟之情,臣也是敬佩的——”又看了看赵德芳,见他仍是那副神情,也只得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臣倒是也常常听见千岁同臣讲,小时兄弟们是如何要好,常常一同玩耍,还扮作将军披甲上阵呢。”


说着用脚尖隐晦地踢了踢赵德芳。赵德芳被他这般一碰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遮掉里面的黯然,也同他一起勉强笑道:“是啊,那时陛下顽皮的很。”


赵恒嗤嗤一笑:“朕想作将军那会儿,皇兄都已经不耐烦玩儿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了。倒是那时候年纪相仿的兄弟多,个个儿都想做将军,朕便求着皇兄给朕寻副盔甲来,好在兄弟中争胜——其实皇兄那会儿也是孩子,那里弄得来呢?不过是被朕缠得烦了,便不知从哪儿找人用纸糊了一副来,上面潦草画了几道花纹,扔给朕充数罢了。”


赵德芳被他这般提起往事来,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臣那是倒也不是故意欺瞒陛下,实在是没处寻去,和三叔做了那么个东西,叫爹爹见了反是骂了一顿——后来臣不是也给陛下削了个木剑用了?”赵恒便笑,神色间颇有些怀念:“那木剑后来被朕上了漆,一直舍不得扔。”


赵德芳倒是不以为意:“后来太祖皇帝不也是给陛下送了套盔甲?真叫你做了回将军。”赵恒本是低着头揪着被角,听了这话掀了掀眼皮:“是了,那时太祖皇帝对朕其实也是极好的,曾经抱着朕去万岁殿,朕说想坐坐御榻,竟也就允了,还摸着朕的头问朕‘天子好作否?’朕当时年幼无知,不懂得官家忌讳,便答道‘若是天命所归,臣侄也当不推辞’——”他看了赵德芳一眼,继续说道:“若是何时这天命落到皇兄身上,皇兄也还是不推辞的好。就当是——朕替先皇还了皇兄的情罢了。”


一番话说的赵德芳脸上又变了几遍,欲说些什么却又只得颤抖着嘴唇生生忍住。寇准见二人情况不妙,便忙说了几句话,匆匆寻了个由头,拉着赵德芳一同告辞了。赵德芳被他扯着胳膊,强忍着逃意,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及到快要出了殿门的时候,才冷笑了一声,用只有自己与寇准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天命所归’,好个‘天命所归’——不过是巧取豪夺来的天命!”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再就紧紧闭了口,不发一言。寇准本该说些什么安抚他的话,却在此时,也同他一齐沉默了下来,抚了抚他的背,不再作声。只是在二人即将走出宣德门时,寇准方才回过头,静静望了望城门背后的层层宫阙。


 


之后一些时日,赵德芳再也未独自入宫探视过赵恒,若非不得已之处,也不过是随着请安众人一同胡乱看几眼,应个礼数罢了。好在天已进了腊月,天气苦寒,又值年关将近,诸臣忙碌,倒也没人有闲心挑他的错处去。只是寇准刚刚外任回京,虽说离任时也派了官员顶替,却也积压了些案卷需人批阅,寇准又不愿假以他人手,只得自己每日熬夜看了,回来之后竟是没几日闲暇。这日在政事堂坐到半夜,看各地送上来的文书看到眼晕,实在熬不住便放下了,走到窗边推窗透气。这窗子陡然推开,便觉一股凉气直奔面门而来,将寇准吹了个激灵,人也清醒了不少。转头却见一人在院里踱步,戴着兜帽夜色下也看不清面目,只觉得身形甚是熟悉,听到响动向寇准这边遥遥瞥了一眼,发声道:“这般站着,没一会儿屋里暖气都散了——披了衣服出来陪本王说会儿话。”却是赵德芳。


寇准应了一声,关了窗子回身寻了斗篷,披了出门。见赵德芳立在如水月下,浑身被包裹的只露得半张脸在外,冲着寇准一笑。见他穿的乃是去陕州时自己送的那件银鼠斗篷,不觉心下欢喜,问他道:“这衣服如何?若是觉得好,本王再送你十件八件的。”


寇准摇摇头:“衣服而已,能御寒就罢了,何劳千岁破费呢?——倒是千岁,这般冷的天,不进屋去,在这儿傻站这赏月?”


他语气里有挂念之意,叫赵德芳听了越发高兴,向前走了两步与寇准靠得极近,几乎是面贴着面耳语:“本王又不是三省的人,进去不是叫人落了口实?”


他这话乍一听没什么缘由,落在寇准耳里又有些撒娇似的怨气,细细想了想才寻出一桩旧事,不由得笑道:“臣叫千岁听的话千岁不听,这么一句闲话千岁倒是记到现在——进来罢,莫要冻坏了。”说着便去牵赵德芳的手,反被他扯住:“你再操心尽力,也得注意些时晌——你看看这月亮,再磨蹭都要落了,难不成今夜就不睡了?”


寇准无奈,只得应他:“与千岁说会儿话,待千岁回去后便睡了。”赵德芳却不依:“不成,你得随我回家去——刚从相府寻你过来,孩子们说你几日未回了,都惦念得不得了,叫本王一定押你回去呢。”


寇准耐不住他闹,今日委实也是乏了,只得道了声好,收拾了东西与赵德芳出门上轿。这一路颠簸困顿,叫寇准忍不住低头打瞌睡,迷糊间被一只手揽过来,按着头压在了自己肩膀上:“你这般劳累,倒是为谁拼命?”


寇准额角抵到实处方觉得踏实,困意更浓,却还是忍不住想与他说话:“官家调臣回来,臣自然也得做好分内之事。”便听得赵德芳“哼”地一声冷笑:“不过是找一个做苦力的傻子罢了。”


寇准皱眉:“话不是如此说……”却也不同他争辩什么。二人静默坐在轿子里,寇准只顾闭目养神,过了不知几时方听赵德芳开口:“你说,官家这病,没缘没故的,也病了半月有余了,太医也查不出什么来——好人哪有这般病的?”


寇准倏忽睁眼,冷声道:“千岁说话又……”却被赵德芳抢了话:“不过是只有你我二人时才这般说说罢了——怕什么?又没有别人听见。”


寇准叹了声气,复又闭上眼:“不该说这些罢了。”便不再说话。赵德芳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打扰,由着他靠着自己歇息。这般一路到了南清宫,待二人下轿时,天已经凉凉降了层薄雪,王府内却是灯火通明,透着暖意。寇准抬头望了望匾额,笑着对赵德芳道:“不是说孩子们惦记,要送我回家去?怎的又到这里来了?”


赵德芳也冲他笑:“本王只是答应带你回来,却没说带你回哪儿——在这儿歇着罢,本王走时贤儿都睡了,你这会儿回去,少不得寇猛他们要来迎你,把孩子吵醒了就不好了。再说下了这层轻雪,路上多有湿滑,若是轿夫脚下不稳,摔了寇相公,本王还开罪不起。”








这般几个反复,赵德芳正值情热之处,只欲与寇准同赴极乐,却听闻门外猛地响起一声尖细嗓音,惊得他差点儿当即丢了器械:“官家有旨,宣寇准出来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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